夜读|故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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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故乡并不美，低矮的草房，苦涩的井水……”这是四十多年前故乡的真实写照。她是坐落在内蒙古西部的一个小乡村。儿时，我因父母在外工作，没人照顾，所以在故乡随爷爷奶奶生活。六、七岁正是人不嫌狗还嫌的年纪。很快，我就和年岁相仿的小朋友相熟起来，一起爬墙上树、下河摸鱼、打三角、滚铁环……基本没有女孩子的样子，被村里的老乡称做“小疯子”，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些，依旧我行我素，过得潇洒愉快，标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。

奶奶家门前有个小水潭，是我的最爱。夏天，我们捞小鱼，或者捞看上去像小水母一样的水虫。冬天，在上面滑冰车、打出溜儿。天空中常回荡着我和小伙伴的笑声。奶奶家里养的大黄猫是我最好的玩伴，一会儿把前爪拉在背上，两个后蹄踩在地上，就那么拖着走，一会儿抱着亲，猫被蹂躏的无可奈何，多数时候，猫都是让着我的，只有偶尔不耐烦的时候，会挠几爪子，现在我的脸上还有很多浅浅的疤痕。对于猫的喜爱和渴望也许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吧，似想象中父母的陪伴，温暖而柔软。村里只有一条通向远方的土路，一到冬天，冻的邦邦硬，像是被谁抽打过似的，左一道塄，右一个坑，还有深浅不一的牛蹄印。我们在上面磕磕绊绊地跑来跑去，却很少摔跤。挺拔的白杨树光秃秃地站在路两边，树梢上喜鹊搭的窝便暴露无疑，一团一团的。我常缠着爷爷给抓喜鹊，爷爷总是笑呵呵地答应，却一次也没去。那时没事时，便约上伙伴去看路上远处来的骑自行车的行人，希望其中有我的父母。为这，奶奶常骂我没良心。日子就在撸猫撵狗和期盼等待中过去。回忆里，故乡的天很高很蓝，空气很清新，也很冷。到我上学的年纪时，我离开村庄，回了父母身边，上小学、初中，开始忙碌地适应新生活，中途我再没有机会回到故乡，梦中便常出现仙境般的雾，雾里有小土房、还有那个不大的水潭、喜鹊、白杨树、不平的土路、天高气爽的秋天、寒冷的冬天……我一直在找啊找啊，感觉看到了家乡的小路，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头。看不见爷爷奶奶，看不到熟人的脸，我迷失了自己，不知身在何处。梦醒后，我便更加刻骨的想念我的故乡，思念我的亲人。初中快毕业的时候，妈妈听说老家考上中专的人多，就觉得那里的教学质量好，糊里糊涂得把我送回老家念书，可我发现心心念念的村庄已经变得破旧和陌生，在城里长大的我与村里的同学格格不入，我说的普通话口音被大家称为“侉子”。那会儿，爷爷刚刚去世不久，只剩奶奶和我相依为命。似乎过去愉快惬意的生活已经远去。

同村住的还有两个叔叔，但他们有自己的家庭，都不富裕，谁也帮不上忙，三叔倒是和奶奶住一个院子，但是他家里的活也很多，孩子们也小，每天吃的水都是三叔从很远的地方担回来的，我们洗衣服的水就要到房后的咸水井去挑，十七八岁的我，从来没有担过水，没办法，要用水的时候，只能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担，每次担两半桶，悠来晃去，得使出吃奶的力气，每当这时，不争气的眼泪就会在眼里转圈，很是怀念小时候没心没肺、无忧无虑，啥都不用管的日子，人不长大该有多好啊，感觉叔叔们成家了怎么就觉得不亲了呢？各人顾各人的。现在想来，不过是没吃过苦的少女闲愁，叔叔们也没啥应该不应该的，生活都不易啊。

在奶奶家住了一个多月左右，已是深秋时节，逐渐适应了农村的生活，可是每每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，听见母鸡呱蛋的声音，加上一阵阵萧瑟的秋风扫过时，就感觉心慌慌地，疯狂的想家，到现在，我都害怕那样的情景，很凄凉很无助。奶奶家有一条黑狗叫小黑，我一直很喜欢小动物，对小黑也是惺惺相惜，照顾有加，有口好吃的也总是分享给它。从我来了后，它就一直陪伴着我，我去上学，它就尾随一路跟来，有几次直接送进教室，被同学们撵出去后才不舍地离去。孤独的时候，我就抱着小黑坐在檐台上看星星，小黑的陪伴让日子过得容易。时间在我努力学习和日子煎熬中慢慢过去，八月十五过后的一个晚上，梦见母亲死了，被放在大红躺柜里，一早起来正好是周末，我说啥都要去距离奶奶家五十里地的姥姥家，奶奶无奈，只好让叔叔家十来岁的妹妹陪我骑自行车一起去。我驮着妹妹，高高兴兴的上路了，一路上，行人稀少，我突然听到后面有像狗蹄子的哒哒声，停下车子，回头看，啥也没有。几次过后，路走一多半了，才看到奶奶家的小黑跟在后面，心里暖暖的，觉得有时候动物比人有情义。到了姥姥家住了一晚上，第二天就又原路返回，在小黑的陪伴下，我和妹妹骑车走了半天回到奶奶家，那时的我根本不懂，回来的第二天，小黑产下一窝小狗，奶奶说是走路走得累着了。就着月光，好几次，我去看望当了妈妈的小黑，它警惕地看着外面，任由我去抚摸它的狗崽子，多大的信任啊。在奶奶家上学期间，我交了两个好朋友，叫俊青和霞霞，她们淳朴善良，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，会站出来指责对方，在我寂寞的时候陪伴在左右。大家一起写字学习，那时，她们写的字特别漂亮，我经常模仿，没事就喜欢写字。她们偶尔会带我去家里玩，院子简陋，然而亲切，到现在那木板拼凑成的门我依然留在记忆深处。在皎洁的月色下，俊青和霞霞一起送我回家，简单的语言像涓涓细流浇灌着我思家的心田，有了她们的陪伴，日子才有了滋味。转眼，元旦到了，老师让同学们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，最后轮到我出场了，大家一脸期待，都想看看这个小“侉子”出什么节目。我不善于歌舞，被逼无奈，只好唱了一首英文字母歌，老家的学校不开设英语课（当时中专不考英语）。大家听的兴趣盎然，班主任也跟着哼唱。一时间，我又成了大家羡慕和谈论的对象。年轻的虚荣心泛起美滋滋的感觉。然而，过了年之后，我还是因为不习惯老家的教学方式，执意回了自己家。开启了我的另一场人生旅途。十几年后，八十岁高龄的奶奶去世了，我又回到了久别的故乡，泥泞的小路，随处可见到处堆积的柴草、垃圾，高大的起脊瓦房中夹杂着个别低矮的房屋。只有那混着牛粪味的空气还是那么清新、熟悉。我长大了，她却成了一个空心的村庄，年轻人都到外面打拼去了，只有老人、妇女、儿童在家留守。一路走来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，亲切的人已不复存在。一些旧日的门亦已找不见。相好的两个朋友也都失去了联系，她们都因为考学去外地工作了。让我牵挂的人已经没有了。办完奶奶的丧事后，我仔细把故乡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希望在脑海中多留一些她的印象，当挥手向过去道别时，其实已经知道，那已然逝去的时光，便永远不再与我们相逢。唯有这与过去相关事情的回忆和凄凉的心境，让我久久不能忘怀……泪眼朦胧中，我轻声地问自己，何时还能归故乡呢?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
作者简介：
李玉凤，女，1972年生人，供职于准能公司，多年从事政工工作，喜爱文学。作品有《追赶太阳的人们》《写给咪咪》《触动我的是我自己》《永远的杏花》等，有作品发表于《五月风》《神华能源报》并多次获得过行业内散文奖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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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柴旭校对：任彦荣 谷倩彤审核：王兴宇 李嘉露监审：周勋